▍守谷香小說集 泅泳在窗台的長鬚鯨
故事背景音樂：Promise me Beverley Crave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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對不起，我親愛的妳。
但我知道妳的名字，妳最喜愛的詩集，妳哭泣時的泛紅著的指尖，
妳渴望被了解的部分，我都一一從妳遺失的字紙簍，
像個瘋狂的異教士，將它們釘滿我的牆面，
在任何一個盈月而起風浪的夜裡，註定死命掀起我膜拜想望的祈禱活動，
希望妳也許會在月沈之後清朗的早晨步行過我的家門，
縱然是為了妳心愛的小狗，所施捨於我的思典，
我也要感謝所有可知與莫可知的神祇，
讓妳踩著飽含露珠的水氣，輕輕散步走來，沾溼每夜炎火焚毀的沙漠，
重新得到成為沙灘的機會。
對不起，我親愛的妳。我知道過多的愛終將造成妳的負擔，
妳是會不留餘地驅逐我，即使是一個意念，妳也會全心全意的禁止，
請原諒我吧，我的不負責任，就像該要遵循道理卻失德的神父，
我縱使用袍子蓋上眼睛，用木樁釘死多情的觸角，
可是我的身體都在不斷不斷乞求，
向妳走去吧，向妳走去吧，向妳走去吧…
這是多麼的困難，我能指派的正直只夠我固定在這張木椅，不向妳驚擾，
但我野人般的行徑，都已不能再約束，如果不是我殘缺的身心，
連最基本的上下階梯都未能輕鬆如意，
我一定想能夠穿過碎裂的玻璃街、焦裂的紅岩路，
轉入滿是妒嫉恨意的窄巷，向妳獻一束花，
看到我吧，看到我吧，看到我吧…
我的身體很大，窗口卻很小，我想妳很多，可是傳答的很貧瘠。
狠心的妳，為什麼沒有一絲憐憫，卻還來曲折我的自尊，
讓妳在街前和他分別的淚，如同水銀柔且剛的切裂我的血管，
如果不曾遇見，我就不會對妳竟憑添了這麼多暴動似的假想，
有一度我以為我就曾經走出了那巨大的門，
拭去了妳眼中的淚，生硬的手臂溫柔挽住垂首的紅薔薇，
妳什麼也沒有反對，就給我一個世紀，記憶之深，記載之詳細，
也許那真的發生過，想起來吧，想起來吧，想起來吧…
我的愛，妳為何終日沈睡，妳真的忘了我了嗎？
在妳的一生中，我存在過嗎？
請妳絕對不要告訴我，妳的鄰居好像從未真正現身，即使那是真的，
我也不願意是妳，在夢中將古堡伯爵領於朝陽下，
灰飛煙滅尋找伴侶的黑翼。
是不是夢過了千萬年的人其實才是我吧，我在妳夢中假寐，卻睡得比妳久，
會不會是，會不會是，會不會是…
別再哭泣，我用生命保證，世上沒有比妳更為美麗的花蕊，
妳不該相信他，
他說的都是錯的，他只是無法像我這樣保證，並不是不愛妳，
沒有人可以不愛妳的，妳知道嗎？
我只信仰過的天使，有誰能像妳一樣誠實，
有誰能經過我母親不設籬笆的花園而不私自採一朵花朵占有的，
只有妳弄髒了衣裙，獨獨嗅香，什麼都沒有帶走，但卻占領了我的心，
只有妳是，只有妳是，只有妳是…。
再看不到妳外出的身影，我快要渴死了，妳在哪裡，
為什麼隔壁的房子來了這麼多的人，
他們為什麼帶走妳的書櫃、妳的舞鞋、妳的冰河海報，
他們收拾妳的東西是那麼的粗暴，竟然就把那些紙簍直接丟在路旁，
妳的心事都在那呼號，他們不知道嗎？
請妳回答我，妳在哪裡吧，
我擔憂妳的睡眠太久了，這樣妳光滑烏黑的髮，就要亂了，
那麼妳要趕去上課的時候，一定又來不及綁好了，
我是那麼喜歡自在的妳的髮，但又有些希望妳鎮日都管制著它，
只有我可以在窗縫中，看到熄燈前妳放下一頭瀑布的剪影，
有一個美，因我而單獨顯現，沒有人讀得出妳。
那麼看在我如此虔誠的份上，不要再調皮捉迷藏吧，
不要再玩，不要再玩，不要再玩…。
貨車都走了，妳怎麼還不來，我的心像烈火燒呀，我在地獄裡千刀萬刮，
是我不該愛妳嗎？犯了十誡嗎？我願意道歉，並用餘生的時候，
去收回我冒犯妳的愛，只要再讓我遠遠再觀望一次天使的背膀，
請不要遺棄，我只有寂寞，向妳懇求，我越來越迷離的眼睛，
現在只能有妳映入…。
＊ ＊ ＊ ＊ ＊
「他在發燒？為什麼不去醫院？」
「我們沒有錢，而且他病很久了…」
男子突然甦醒過來，用一種將要復活的神情，卻枯槁的雙眼，不斷重複。
「答應我，說妳會，就說妳會…。」
「我會。」安慰著這將死去的彌留，對我不曾注視過的鄰居，並未猶豫。
在同時，他掀扯發汗而微濕的襯衫，畫滿了迷宮般的文字路線，
塗在衣上寫也在肌膚表面，暈開的墨汁是艘深藍無光的沈船，
幽幽臨摹著某個人的簽名，我查獲一把鑰匙。
終於他，如願以償在我夢中睡去，並且取得永久居留權。
守谷香
